天一线。天穹是更深沉、更压抑的铅灰色云幕,低得如同要倾轧下来,将这片死亡水国彻底碾碎。空中弥漫着如同万年腐尸散发出的腥咸,粘稠沉重到令人作呕,每一次吸入都仿佛吸入凝冻的泥浆。天空无日无月,只有稀薄黯淡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勉强映照出水天之间那道永无改变的、令人窒息的界线。
他就躺在……不,是半漂浮在弱水之中。大半肩膀和胸口露在水面之上,但腰部以下,依旧浸没在那粘稠沉重的青灰炼狱里。每一次水波微动,都带来更强烈的腐蚀与剥离剧痛,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顺着毛孔和伤口拼命向骨髓深处钻入,要将他一点点溶解、稀释,最终成为这片无边铅海的一部分。
意识在剧痛与虚弱中艰难回笼,幽冥洲三生石林的惨烈搏杀如同破碎的染血镜面:赵无极的狞笑爪印,鬼骨老儿毒蛇般的藤爪,血色祭台上那冰冷却又能引动寂灭判决的青铜碎片,苏晚晴最后那耗尽神魂爆发的焚星禁术,石柱崩裂时那吞噬万灵的归墟漩涡,还有…那来自血海骨龙舟的冰冷龙威与鬼骨老儿被捏爆的绝望惨叫…最后的记忆碎片定格在身体被某种空间力量疯狂撕扯的剧痛……
苏晚晴呢?
陈楠猛地一震,身体因过度动作牵动伤口,瞬间被剧痛淹没,眼前金星乱冒。他强迫自己沉静,艰难地转动唯一能灵活些的脖颈,目光扫向四周粘稠的死水。水天相接,空空荡荡,除了死寂和铅灰,什么都没有。
她……还在那片炼狱中?被吞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归墟漩涡?
这个念头如同带着倒刺的冰凌划过心头,带来远比弱水腐蚀更尖锐的冷冽刺痛。他强迫自己停止想象那最坏的可能,将全部心神集中在眼前的困境。
活着。至少此刻,他还活着。被那该死的青铜残片带着,坠入了一片比幽冥洲更令人绝望的弱水绝境。
身体的状况糟糕到无以复加。意识沉入内视,只能看到一片狼藉破碎的炼狱景象:
元气之海:曾经虽然微弱却还算充盈的焚海境元气核心,此刻如同被强酸反复浇灌过的干涸盐泽。无数道巨大的裂纹贯穿其上,残余的几点微弱红莲业火星芒也黯淡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裂纹之下,深不见底,原本连通经脉网络的地方,堵塞着厚厚一层青灰色的、散发着腐蚀气息的沉淀物——那是侵入体内的弱水剧毒正在固化、侵蚀,如同封堵河道的淤泥,彻底隔绝了身体汲取元力的任何可能。
经脉系统:曾经足以承载业火焚灼的坚韧经脉,如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断断续续如同被踩碎的枯枝。大部分经络通道被粘稠如胶的紫黑色凝血堵塞,这是内伤爆裂后的产物,更混杂着弱水剧毒侵蚀后形成的斑驳锈蚀痕迹。即便有极少数残存的微弱气流在痛苦地爬行,也如同负重千斤,缓慢地在狭窄崎岖的破碎通道中蠕动,每一次流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肌骨腑脏:胸腔如同一个惨烈的爆炸现场。左侧肩胛区域几乎被彻底劈开,焦黑的骨茬碎裂交错,几块不规则的骨片嵌在焦糊的肌肉组织里。胸腔侧面一道深可见骨、焦边翻卷的巨大豁口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冰晶,那是冰魄透骨钉的寒毒残留,正散发着丝丝缕缕致命的寒气。整个胸腔内弥漫着腥臭的焦糊味,断裂的胸骨如同倒塌的支架,深深刺入周遭的肺腑组织。右臂几乎齐腕而断,断口处并非新鲜血肉,而是一大片如同烧焦树皮般碳化的焦痂,粘连着几缕勉强残存的黑色筋络。左臂情况稍好,小臂以上曾被弱水腐蚀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灰色死皮状态,失去弹性,正不断剥离掉落,露出下方正在缓慢渗血的暗红色肌肉。腰腹间那道巨大的豁口更是触目惊心,如同被野兽撕开,边缘血肉外翻,依稀可见腹腔内蠕动着的、颜色暗淡的破碎脏器,大量污血混杂着粘稠的内液从中缓慢渗出,在接触到体表弱水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最可怕的是双腿和腰腹以下浸泡在弱水中的部分——小腿及足部皮肤呈现出可怖的蜡化青灰,一些地方甚至开始如浸泡过久的皮革般起皱、溶解剥离,裸露出下方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灰白色肌肉组织,一股麻木的、如同无数蚂蚁啃噬骨髓的奇痒混合着钻心的剧痛源源不断地传来。
青铜残片:死死镶嵌在胸口正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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