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如既往的吹刮着,岩灰色的戈壁上扬起细微的沙尘,无休止的风早已将遍布碎石的荒原抹平,仅可见细小的砾石。
隐约中似乎还能看到昔日旧都的残骸,然而是已经风化成了处无法名状的地域,它曾是文明时代的丰碑,如今是旧时代仅存的墓碑,铭刻着辉煌,记述了陷落。
他是在木柴于火焰中燃烧的噼啪声中入睡的,黑夜如此短暂,眼皮只像是略微一动,身前的火堆便就将要燃烧殆尽了,在其旁蜷缩的身体只感觉到些许余温,略微睁开眼瞅向天际,天边已投出了些许微亮。挣扎着起身,尽力舒展冻僵的半边身子,很久没打理过的头发被束向脑后,胡须只任其蓬松的挂在嘴边,呼出一口浊气,那恶臭还是令他不由得皱眉。
对他而言,无论是什么能支撑着他在这片逐渐死去、沙化的大地上漫漫前行的资源都异常匮乏,其中水更是弥足珍贵,洗漱的习惯早在若干年前就被他抛掉了,找不到干净的水源,连饮水都成问题,何谈保持为人的体面呢。拧开破旧的水壶,径直灌下一大口液体,不等异味在口中荡开便生生咽下。所能被他一个流浪者寻到的,自然并非是什么干净的水,但也是好的。
盘腿在沙地上坐定了片刻,目光定定的望向远处的废城,那是他的目标。休息足了,感觉身体还撑得下下一场跋涉,他便起身,收拾好铺盖与残留的木炭,随即前行,背上显得空瘪的行囊。
腹中空空,一阵阵抽搐的绞痛使他不得不放慢了行进的脚步,苦笑一声,然而还是继续迈着蹒跚的脚步行进,食物早已耗尽,好在他距离那一座废城并不远了,希望能找到些许补给吧。
忍着腹中空洞的绞痛默默前行,身后的沙地上留下浅浅的一行足迹。
……
空无一人,且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造访的迹象,倒塌的建筑构成的空洞通向其幽深的内部,似乎是有虚无缥缈的叹咏与喃喃的低语在地下叹息,倏而又有无息的窥探扫过他的身侧。在那片葱绿摇曳下似乎掩藏有见不得光的事物。
这是他进入这座城后对种种迹象的感觉,至少在目前来看是从未出现被任何人踏足的迹象。显然的,这座城并不是很欢迎外来者呢。
穿过重峦叠嶂的外围城区,残破高大的楼宇隔绝了外围的砾石黄沙,但用不了多久,这片前人留下的遗迹也将被世界同化。
城内的景象并不是如同大部分文明时代以废土与末日为题材而拍摄的文艺影像表现的那样,至少在他看来并非是那样,不全是了无一点生机的样子,虽然这里不见得任何动物的踪影,但植株重新“站领”了大部分沃土覆盖下的大地,稀稀落落的延伸在废墟之上。
时间带来的自然的本色还是难免,大自然的伟力渐渐扳下了人类手腕,代表文明时代高度发展的标志——遍布整个城区的大楼与轨道交通线,其上覆盖着清翠的苔藓或藤蔓,其中很多早已倒塌,艳丽的植株扎根其上。树木的高度隐隐将要高过那座昔日曾被誉为“世界第四极”的建筑,而那座建筑也就在此地,然而却是早已倒塌,“唯生命万古长青,此等死物仅蜃楼一座”,如此感叹着。
在遍布花草的城市废墟中行走,他干涩的面庞上带上了久违的笑意,虽然荒原上艰难求生的日子让他变得麻木,但骨子里他还是喜欢这幅景色的,郁郁苍苍、枝叶盎然,很是安静,脚下湿滑的泥土是不知多少个年岁堆积成的腐殖质,这片异常肥沃的废城中的林地就像是……被尸骨与血流灌溉过的“修罗场”。
勉强辨认出几棵可食用的植物,取嫩叶、嫩茎或挖取块茎,只稍微取食了部分他就确定这些毫无问题,不仅是经验使然,还有直觉,况且他也已是饥肠辘辘。
就地生起火堆,一个内部还是干净的浅口锅被架上,倒入一些水,茎叶投入锅中,将块茎埋进火堆。饿的头晕眼花的他坐倒在一旁,只待锅内飘出香味,火有些小,不知何时可以做好这一餐,撒进盐沫,静静等着污水滚沸,茎叶化作浓汤,恍惚然间他沉沉的睡去了。
睡梦是一个人最深的自留地,是潜意识的集合,这一处地方可以发生任何超出常理存在的事物,但在入梦者看来一切是如此理所当然,合情合理。
就如此时,他正在向着漆黑的海底深渊沉下去,周围是浓重如墨的深蓝将他淹没,一个极其渺远的雄浑声音像在问着他什么,声音由远及近变得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在耳旁喝问:“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名字?忘记了”,他是如此回答的。下沉,下沉……
那声音无休止的追问,时间宛如延绵的永无尽头,幽暗的海底在无尽的岁月流逝中侵染上深沉的蔚蓝,仿佛他是在沉不到底后又被提出深海,他无喜无悲,对那经受摆弄的躯体他是个无感的看客。
又不知上浮了多久,眼前的蔚蓝色化为浮出水面时的一抹极亮的闪光,背脊却分明感受到清晰的触底感,他浮出了水面又同时沉到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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