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洗时借用了夫人的浴室,发现那面可照半身的镜子被擦拭得锃亮。显然,每次浴后夫人都会揽镜自照。奇怪的是,夫人卧室里的梳妆镜却蒙了厚厚一层灰。这说明什么?说明夫人虽然很抗拒看见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却对玲珑有致的身体相当满意。两者结合起来看,夫人觉得年华老去,已不愿对镜理妆,却又时常顾影自怜,不愿承认青春不再。那满园子的奇瓜异果,一半有嫩白肌肤,延缓衰老的功效,一半可消除浮肿,修身塑形。这些都能很好地从侧面说明问题。我说得对不对?”
“你的题还没解完,又何必忙着求对错。”
“夫人独自一人在此地守候了千万年,超度了万千亡魂,当真已参透世间情爱,心如死灰?当真一点都不寂寞,不期盼?”莫待深深叹了口气,“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谁不希望青春永驻,芳华无限?谁愿意形单影只,永远孤独?谁不盼着知心人陪伴左右,一日三餐,嘘寒问暖,终身厮守?”说完,他对着孟婆行了大礼,“这一拜,只为夫人这些年的辛苦!”
孟婆再次大笑,笑着笑着竟难忍心头酸楚:“想不到,堂堂孟婆竟被一个小屁孩看破了心事!当真讽刺!好!很好!你赢了,老身许你过河!”
莫待笑了笑,拿出几张药方来:“我不请自来,受夫人盛情款待却没钱付账,只好以这药方相抵。夫人照方抓药,按时服用。不出一年,保准白发变青丝。”
“你已经得到许可了,完全没必要再讨好老身。”
“这怎么能是讨好呢?我喜欢看夫人容光焕发的样子,便自作主张开了方子。夫人莫嫌我多事就好。”莫待说着又是一礼,“我的真名叫慕语迟。敢问夫人芳名?”
“人人都叫老身孟婆,你也这么叫就行了。”
“人人都叫,未必就对。我别无他意,只是觉得与夫人相识一场,得夫人饭食之恩又很谈得来,请教夫人的名姓是最起码的礼貌。”
孟婆沉默片刻后道:“孟蝶,孟浪的孟,化蝶的蝶。”
“幸会。告辞。待我命归黄泉时,再来跟夫人讨果子吃。”
“别来!千万!”孟婆将拐杖扔向河面,叫道,“钱婆子,还不送他走?”
钱婆婆应声而出,踏着拐杖落入水中。拐杖化作小船,漂荡在水面上,笔直向前。孟婆抓起莫待扔进船舱,高声道:“忘川河的亡魂都听着!谁要敢打这孩子的主意,别怪我孟婆狠毒!”
莫待在船头深深一揖:“夫人保重!”
孟婆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幽幽叹道:“阿熏,多少年了!又有人问了我的名字,又有人在临别时说要再来跟我讨果子吃,叫我保重……”
门前枫叶簌簌,起风了,太阳快要落山了。
钱婆婆见莫待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东西,笑问:“在找桥?别找了,奈何桥不是桥,是专门熬孟婆汤的房间的名字。我曾问过她,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让人误会的名字,她说孟婆一职旨在为人类搭建心灵桥梁,叫这个最合适。”
莫待莞尔:“明白了。晚辈还有一事不明,为何这里的彼岸花有灭绝的迹象?”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又复杂。这彼岸花原本是蓝色的,是安抚亡魂,超度死灵的圣洁之花。凡是彼岸花开的地方皆为平顺坦途,无沟壑险滩,无妖魔鬼怪。死者踏着彼岸花铺成的道路,跟着花香的指引便可达到阎魔殿,再入轮回。奈何人世间的冤魂实在太多了,他们放不下前世恩怨,不甘心就此了结一生,一人一滴泪,聚泪成河,生生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彼岸花给淹死了。仅存的几株被怨恨污染,变成了恶灵一样的红色。如今河水滔天,一滴水裹着千般仇万般恨。若不是孟婆舍得灵力,日日浇灌,怕是早就死光了。”
“忘川河居然是亡魂的眼泪汇聚而成?”莫待诧异极了,“这可是闻所未闻。”
“不敢信吧?”钱婆婆叹道,“都说人间即地狱,活着就是修行。殊不知地狱的很多东西都来自人间,修行不够就不是活得不容易那么简单,会困在忘川堕为恶灵。”
莫待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河水,心情复杂:“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他们的怨气?”
“有。聚灵珠能净化这河里的魂灵,所以每一代阎王都以寻找聚灵珠为己任,想让蓝色的彼岸花再次盛开。只是聚灵珠是巫族的东西,至今下落不明,想得到它怕是得费一番功夫。”
“用巫族的灵珠净化冥界的亡魂?这又是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并非异想天开,聚灵珠确实能净化世间一切不洁。可惜至今没人知道它的下落。”
莫待正要说话,忽觉心口剧痛,像有人拿刀剜他的心那么痛苦。“婆婆……”他大叫一声,吐血不止。
“糟了!”钱婆婆跺脚道,“我家老头子说你魂魄不全,我还不信。这下麻烦了!残缺的魂魄根本撑不到十二个时辰,还极易招来鬼怪!照冥界的律例,像你这样的非法入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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