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不起。另外,如果将来魔界遇上了难处,望先生护谢家人周全。尤其是谢三公子,他对我有大恩,始终是我心头的牵挂。”
梅染的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真会使唤人!你如何安置顾长风?”
“我若死,长风必不独活。他会追随我于地下,我不必再为他考虑。”
“你替他们都想周全了,怎么不替我也想想?”梅染双目含悲,咬牙切齿地道,“难不成我在你心里还比不过谢家的人!”
红光凝为一点,落在簪头的凤眼里,亮如天将破晓时的启明星。莫待吐出几口血,向地上倒去。锁魂簪插在他的胸口,通体血红,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先生身处结界外,必定有鬼怪前来叨扰。先生切莫以我为念,保护好自己方为上策。”
梅染抱起莫待的身体原地坐下,才发现手脚可以动了。他的脸冷得像身后的雪山,声音也像是雪山深处的山石,冷硬得令人畏惧:“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中有数,不用你来安排!”
莫待看看已成为鬼魂的自己,笑着拽了拽梅染的衣袖:“先生别生气,先看看你怀里的人。”无论他如何使劲如何拉扯,也不见梅染的衣服有何变化。
离魂大法分离出的魂魄,得进了鬼门关后才能恢复生前的战力,这叫起死;回魂时,魂魄必须先回到肉身,施术者才能使用生前的技能,这叫向生。这也是莫待等梅染出了结界才开始施法的原因。不然,待到回魂时,他是没办法穿过结界的。就好比眼下,他仅仅只是有形无实的魂魄——一个连头发丝也捻不起来的魂魄。
梅染感受到他的心跳,惊道:“你没有完全剥离?难怪吐了那么多血!”
“是。”莫待笑眯眯地道,“如果我死翘翘了,恐怕先生很快就会将我置之脑后,把我在草堂的房子让给别人,说不定还会将饭团送人。我才不要!于是我就想了这个办法,留下一魂一魄跟着先生混吃混喝。锁魂簪分离出的魂魄永生不入轮回道。这样的话,我也就可以永远跟着先生了。”
梅染心痛难忍,眼睛越发红了:“不入轮回道,你就无法再世为人!你不知道么?”
“知道啊!可是做人有什么好?既不能纵享七情六欲,也不能恣意地海阔天空。有什么可稀罕?我就想待在草堂吃吃喝喝,不行么?”莫待的腮帮子鼓得老高,像是气极了,“你我可是有契约的,草堂是我的家,你不许赖账!”
梅染的眼眶滚烫,像被地狱业火烧着。他的身体也剧痛无比,像是被人凌迟了。他说不出话来,只低头默默看着一息尚存的人,早已乱了方寸。他不能移步,小半步也不行,只能死守原地等待。否则,就算莫待即刻回魂,也回不到身体里去。
“先生信我,十二个时辰内我一定回来。毕竟,我不愿长风为我殉葬,不愿凌寒为我悲伤,不愿谢三公子斗嘴无对手,更不愿先生身边换了旁人。”莫待盘腿坐在梅染面前,温声道,“我已听见地狱使者的脚步由远而近,先生不与我道别么?”
“我等你回来!”
“嗯!”沉默一阵后,莫待又说,“昨日先生问我与凌寒何时相识,我现在就回答先生。我七岁生日那天,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凌寒。那天,是七月初七,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凌寒至今不知道我与他同生,也不知道我本姓慕名语迟。莫待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方便江湖行走才起的,先生切勿跟他讲。假如能活着回来,我想亲口告诉他。”
慕语迟?语迟……梅染翻来覆去念着这个名字,竟有些痴了。
浓雾里传来铁链响动的声响,还有一男一女骂骂咧咧的声音。
四目相对,莫待在梅染的眼里看到了切肤的痛苦,梅染在莫待的眼里看到了隐隐的不舍。莫待双目濡湿,柔柔浅笑:“想我这一生,有长风可依,有轻云可信,有先生可亲,有凌寒可爱,足矣!倘若我不能按时回还,还请先生速回仙界!万不可多生事端,更不要与冥界结怨!否则,我死也不安心!”
“我有分寸……”梅染低了头,心慌神乱。
阴风四起,浓雾向两边分散,现出一条长长的甬道。一个又高又瘦脸胖得出奇的白衣女人和一个又矮又胖脸瘦到脱形的黑衣男人拖着铁链凌空而来。那女子的五官分开来看算得上周正,只是长在同一张脸上就有些滑稽。她大约敷了三寸厚的胭脂七寸厚的粉,使得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都能让她掉粉无数。大概是出于对妆容的考虑,她总是面无表情,连眼睛都很少转动,僵在眼眶里像两个玻璃珠子。男子浑身黢黑,像是将锅灰均匀地涂抹上每一寸肌肤后又在烟囱里钻了几回,除了眼珠上有米粒大小的一点白,连牙齿和牙龈都是黑黢黢的。凹凸不平的脸颊像雨滴敲打过的沙丘,每一处洼地都能蓄水每一座高坡都能晒谷。他似乎很怕女人的粉掉在他的衣服上,无时无刻不以戒备的眼神盯着女人的脸。
不消多问,这二位就是黑白无常无疑了。莫待想起初见小暖时他调侃自己的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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