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河虽称玄门高真,实是神台上的泥塑,贵而无用;抱一道法精深、交游广阔,却是南渡而来的丧家之犬,根基浅薄;华翁名重钱塘,其恩义却只施于贫贱之人,无钱无势;无尘虽名实俱全,却不过十三家门前一走狗,谁肯服他;铜虎统帅群历,然只是李城隍摄召而来,区区一打手;而我曲某人更不过是一介泼皮。其余诸人,要么名微势弱,要么是新附之辈,好比腐肉上嗡嗡的蚊虫,趋臭而来,皆不值一提……我等本是乌合之众,聚散全在李长安一人而已。”
小舟静浮于死水之上,磷火惨惨照得曲定春面容幽绿。
也照得他眼眸愈发阴冷。
“杀了李长安,城隍府自会分崩离析。”
然而。
“好胆!竟敢戏耍本王!”
黑暗里,巨大轮廓在咆哮中骤然压下。
“他李长安深居刘府,群鬼侍卫,手握雷霆,如何去杀?!”
呵斥间吹起腥臭,一时间,彷如海上忽生狂风掀起死水翻波,几将小船倾覆。
曲定春抄起竹篙,一边艰难稳住小船,一边仰头直面“风暴”来处。
“谁说李长安在刘府?”
“他的雷符便悬在刘府之中,夜夜雷霆隐作,还能有假?”
“法王莫非忘了抱一法师最擅仪轨?那不过他以雷符为引,夜夜斋醮,降下些许神威,唬吓尔等罢了。”
话音方落,风暴刹那收尽,黑暗里窃窃鬼语不休。
俄而。
“李长安不在刘府?”
“不在。”
“雷符也未曾随身?”
“未曾。”
“如此,他又在何处?”
曲定春不急回答,抹了把脸上污水,方才一通搏浪,可教他这瘸子耗了不少力气,喘了几口粗气,干脆盘腿坐下,才徐徐道来。
“魙巢一战,你我双方两败俱伤,然细较下来,还是窟窿城本钱更雄厚,相持下去,胜负未知,全靠李长安请动飞来山厉鬼下山,才一举决出胜负!既然飞来山强横如斯,为何法王从前的对手譬如那位虚元子从未动过这般念头呢?因为他们不敢,因为十三家不许,因为飞来山上除却铜虎几个,多是被怨气侵蚀了理智的厉鬼,冒然放他们入城,恐怕为祸更烈。但李长安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与飞来山群鬼订下契书,能够以禳祭压制厉鬼凶性,供他驱使。百鬼入城当夜,法王就不曾好奇李长安为何不曾现身?因为他当时正在飞来山上醮坛作法,调动鬼兵,根本不能脱身。法王退缩地下,群厉盘踞城中,摇身一变成了城隍阴差鬼卒,又缘何白日隐伏神祠,只在夜里四出?呵,因为李城隍白日要处理公务,夜里才悄然遁回飞来山主持禳祭。”
“法王问李长安在哪?白日他在刘府,夜里却在城外,在鬼去坟空的飞来山!”
黑暗中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格外的冗长。
就在曲定春不耐烦,要脱了衣衫,拧干渗水之时,头顶上方的庞大轮廓忽而隐去不现,震耳的咆哮也变作爽朗的笑声。
“曲郎之计果然绝妙,诚救我于危急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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