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像是在对杨哲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陛下圣心独运,自有决断。”杨哲垂下眼帘。
“决断...”顾怀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疲惫,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明日大朝会,朕会亲自接见夷使,宣示大魏国威,爱卿一路劳顿,先回去好生歇息吧,之后,还有更多事要倚重于你。”
“臣,告退。”杨哲起身,行礼,转身离去,青衫背影依旧孤峭冷硬。
顾怀独自坐在御案后,良久没有动弹,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坤舆万国全图》上,手指缓缓划过那片代表着博安洲的广袤空白,划过好望角,划过非洲,划过欧罗巴,最终,停在了一片浩瀚的、标注为“大西洋”的蓝色海域之上。
向西...一直向西...
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飘回了许多年前。
......
冷,刺骨的冷。
雨水混合着泥浆,从破烂的草鞋缝隙里渗入,冻得脚趾早已失去知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走最后一丝体温。
顾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踉跄地奔跑在泥泞不堪的官道上,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官道,只是一条被无数逃难者的脚步和车轮碾轧出来的、宽阔的泥泞伤口罢了。
天地间一片灰蒙,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荒芜的田野,远处模糊的山峦如同蹲伏的巨兽。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倾颓的村庄废墟,焦黑的梁木指向天空,像绝望的手臂,更令人窒息的是那无处不在的臭味--腐烂的、甜腻的、死亡的气息。
水沟里,不时能看到肿胀发白的尸体,男女老幼皆有,衣不蔽体,保持着各种挣扎扭曲的姿势,无声地诉说着饥饿、疾病和兵灾的残酷,几条瘦骨嶙峋、眼睛冒着绿光的野狗,正疯狂地撕扯着一具刚刚倒毙不久的尸首,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听到脚步声,它们警惕地抬起头,龇着沾满血肉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威胁呜咽。
顾怀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他死死咬着牙,握紧了怀里那柄锈迹斑斑、却被他磨得有些锋利的柴刀,不敢停留,更不敢去看那些野狗和它们嘴下的“食物”,只是拼命地向前跑,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逃离这无边无际的地狱。
他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吹着空调瞧着键盘的记忆还很鲜活,胸口的绞痛过后,再睁开眼便是被烈火焚烧了一半的村子,最绝望时,他甚至有考虑过是不是陷在了梦境里醒不过来,只要用柴刀往脖子上一抹,他便能重新拥抱那个熟悉的世界...但最终也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那边爬起来,握紧柴刀,钻进山林,狼狈地逃离。
要去哪里?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
肚子饿得一阵阵抽搐,眼前阵阵发黑,他已经两天没吃到一点像样的东西了,只在昨天傍晚,从一个刚被洗劫过的破庙角落里,扒拉出半块发霉干硬、沾着香灰的供饼,和着雨水硬咽了下去。
他无比怀恋那个物质极为充足的时代,一切都那么便利,一切都那么触手可及,他也曾经用年轻的愤怒笔触抨击过些什么,可只有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有什么能填饱肚子,是那么美好的感觉。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腿一软几乎要栽倒在泥泞里时,路边的尸堆里,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呜咽声。
像是小动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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