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从南边吹来,吹动他额前散乱的头发。晨光正好从东边爬上来,金红色的,照在他脸上,照在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上。
他环视台下。
一张张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的茫然,有的恐惧,有的麻木,还有的……带着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乡亲们。”
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奇怪地传得很远,像贴着每个人的耳朵在说。
“粥喝完了吗?”
没人回答。有人下意识点头,又停住。
“喝完了,就该上路了。”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沉下去。
“我知道,有人不想走。舍不得这片开出来的地,舍不得盖起来的屋子,舍不得……这个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窝。”
“我也舍不得。”
他弯腰,从脚下抓起一把土。土是黄的,掺着草根,在他掌心摊开。
“三个月前,咱们逃难到这儿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荒地。草长得比人高,夜里能听见狼嚎。”
“是咱们,一锄头一锄头,把草除了,把地平了,把种子撒下去。”
“是咱们,一根木头一根木头,把棚屋搭起来,把井挖出来,把围墙垒起来。”
“三个月,九十天。咱们在这儿流了多少汗?手上磨出多少茧?夜里做梦,梦见多少回老家?”
他握紧那把土,土从指缝里漏下去,洒在台子上。
“现在,金兵来了。就在一里外,蹲在那儿,等着咱们饿死,等着咱们乱,等着冲进来,把咱们三个月的心血,一把火烧干净。”
台下有人开始抹眼睛。
“朝廷呢?”他抬起头,声音高了一度,“朝廷在哪儿?在汴梁城里,在跟金人议和,在商量割多少地,赔多少款,送多少质子!”
“他们不会来救咱们。”
“他们甚至巴不得咱们死——因为咱们活着,就是他们‘议和’路上的绊脚石。”
这话太重,重得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所以,”璟言松开手,剩下的土随风飘散,“咱们只能靠自己。”
他指向南方。
“往南走。过淮水,下江南。那里有长江天险,有还没被战火烧过的土地,有能重新安家的地方。”
“路上会很苦。要走多少天?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兵匪?会。会不会饿肚子?会。会不会……死在半路上?”
他停住了。
风在吹,旗杆上的破布猎猎作响。
“会。”
这个字,他说得很轻,但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但留在这儿,一定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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