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秦律例,商税通常只抽两成,这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萧何这一来,张口就是七成,这是他万万不能轻易接受的底线。
他现在必须要弄清楚,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萧何为了彰显能力、充实国库而自作主张?
若是后者,他当然还得据理力争,绝不能轻易就范。
萧何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质问,而是缓缓站起身,在书房里踱起步来。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孟巍然的心坎上。
紫檀木书架散发著淡淡幽香,墙上悬挂的山水画意境高远,但这满室的文雅,却丝毫化解不了那越来越浓的紧张气氛。
“今日闲暇,在下在这咸阳城中逛了一圈。”萧何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变得有些飘忽。
孟巍然一怔,不明所以,只得紧紧盯着萧何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
萧何在一幅描绘着渭水风光的画作前停下脚步,背对着孟巍然,继续说道:“如今在西公与孟公捐资修建的那几处医馆、学堂之前,可谓人头攒动,感念二位恩德的黔首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自发为二位立了长生牌位,香火不绝。”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孟巍然,“可以说,在如今这咸阳城,乃至更多听闻此事的天下人眼中,西公与孟公,已是不折不扣、万家生佛般的大善人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诘问:“可孟公,你自己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你们当初,是心甘情愿开仓放粮的吗?那些医馆、学堂,是你们主动愿意耗费巨资、心力去修建的吗?”
“非也!”萧何自问自答,声音斩钉截铁,“医馆与学堂,你们固然出了力,跑了腿,但陛下可曾亏待你们?建造过程的辛苦费用,陛下早已从内帑中拨付,你们并未吃亏!如今,你们不仅收获了实实在在的辛苦费,更赢得了天下人的赞誉,仁名远播,几乎注定要名留青史!这本是你们原先经营数十年官场也未必能企及的身后名!”
他猛地向前一步,目光咄咄逼视着孟巍然,语气森然:“可这一切,是谁给你们的?是吾皇!是陛下念在西孟两家历代先祖对大秦的贡献,给了二位体面,给了二位一条既能富家、又能扬名的康庄大道!”
“如今,二位既要凭借这独一无二的售冰之权赚取巨利,却又要在这彰显忠心的税赋之上斤斤计较,嫌陛下要得多了?”
这一连串的逼问,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孟巍然的心防之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胸口剧烈起伏。
他无法反驳!
萧何字字句句都戳在了要害上。
他孟巍然一生在官场沉浮,何曾真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善心?
之前所做的一切,赈灾、修学、建医馆……
无不是被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用各种或明或暗的手段推着走,甚至是逼着做的!
那些美名,如同空中楼阁,基础并非他孟氏的德行,而是陛下的意志。
若陛下哪一日不再需要这“体面”,将些许内幕透露出去,他孟巍然和西文彦,立刻就会从“大善人”变成天下人的笑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