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的声音,已然形成。
在护卫军撤离的混乱队伍中,来自菲律宾的墨西哥裔马林切少校站在一艘低空运输艇的舷窗边,沉默地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归原岛城市轮廓。她并非贝希摩斯或坦宁的嫡系,能晋升到这个位置,靠的是在训练场上解决棘手问题的能力和在基层士兵中树立的领导威信。就在本次“净山”行动中,她在视察一处防守阵地时,成功击退了卢德亲自指挥的偷袭。在丛林作战时,又成功带领营部警卫班跳出卢德小分队的包围圈,甚至与格蕾塔有过近身缠斗,给后者留下深刻印象。此刻马林切深蓝色的制服笔挺,肩章闪亮,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护卫军对生命的漠视,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心头,让她难掩痛心。而坦宁无罪释放的消息,更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干脆利落地割断了她对护卫军的归属感。作为净山行动的全程参与者,她亲眼见证了命令如何在执行中被扭曲变形,那些善恶不分的“清除指令”代码,又是怎样在基层化作毁灭性的洪流。当军队上演赤裸裸的屠杀时,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此刻,她想守住人性的底线。她恨那些扣动扳机的手,为何将鲜活的生命视作路边的草芥。她更恨这种暴行狠狠撕开了AI文明光鲜的遮羞布,让无辜者的鲜血染红了原本洁净的大地。这份汹涌的愤恨之下,还藏着一丝细腻的痛感。她总会想起,那些倒下的身影里,或许有某个孩子等待归家的父母,或许有某个家庭赖以支撑的支柱。这种无差别的毁灭,常常让她感到窒息。
“没有约束的权力,比失控的机器更可怕。”她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袖口上一道不起眼的磨损痕迹。这身象征“秩序”的蓝色,此刻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起了利维坦诞生前的世界,虽然混乱,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人类的法律还在试图约束人类自身的恶。而如今,集大权于一身的利维坦在惨案发生后,并没有打算制定一部限制人类极端暴力的法律。这等于说,在这个由利维坦统治的新秩序下,人类最原始的暴力欲望,能够借着规则的漏洞,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少校,该去检查舱室了。”副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马林切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她转身走向士兵舱室,步伐依旧沉稳有力,但内心某个角落,一个决绝的念头已经生根发芽。这身蓝皮,她穿够了。或许……山里那些被市政称为“非法”的人,他们执着追求的,不仅仅是砸烂机器,更是想找回那个能用人类的法律审判人类罪行的时代?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随即,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了上来。至少现在,她不敢确定卢德阵线这个没有规则限制的武装,是否也会制造极端暴力行径。
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一个机会。但在离开这片被血与火灼烧过的土地前,她暗暗记下了几个关键的信息:坦宁直属卫队可能的休整地、几处未被完全销毁的、记录着异常指令代码的通讯节点坐标。这些,或许将来能成为射向疯狗的利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