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送出了第一个包裹。
那是一个早已破败的村庄,连村口的石碑都断成了两截。一个拄着拐杖的村长告诉他,这家姓张的,去年遭了兵灾,全家都死了,房子也被烧了,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朱棣在废墟前站了很久,最后,将那个包裹,默默地埋在了屋基底下。
他送出了第二个包裹。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当她看到那封阵亡文书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抱着门框,身体剧烈地颤抖,最后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屋里,传来几个孩子被吓坏了的哭声。
他送出了第三个包裹。
一个满脸刻薄的妇人接过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冷冷地骂了一句:“就知道死在外面!生前不给家里寄个铜板,死了倒还值点钱!”
朱棣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只是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当第五个包裹送出时,朱棣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
那些哭天抢地的,冷漠的,埋怨的,像一把把钝刀子,在他心上反复地割。
他终于来到了最后一站。
河间府,吴家村。
院墙是稀稀拉拉的篱笆,房子倒是青砖瓦房,看起来是新盖的,只是门窗都有些旧。
朱棣整了整身上那套早已洗得发白的士兵服饰,上前敲了敲院门。
“谁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得厉害的老大爷,探出头来。他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朱棣,开口道:“军爷,可是有什么事?要是征兵,俺们家……是真没人了。”
“俺大儿子,早几年就战死在南边了,大孙儿也跟徐帅去了北边。如今,就剩下一个儿媳妇,和一个五岁的小孙子……”老大爷说着,眼圈就红了。
这时,屋里也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她看到朱棣身上的军服,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身子晃了晃,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朱棣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他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了那份阵亡文书,双手递了过去。
老大爷看到那熟悉的,盖着兵部大印的文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已经收过一次了,现在,又来了一封。
他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却有千钧之重的纸。
“俺……俺莽儿……他……”老人眼含热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作战……可否英勇?”
朱棣猛地抬起头,立正,对着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
“前锋营百户吴莽,共毙敌数十余!岭北一战,孤军冲阵,于万军之中,夺元军主帅‘王’字大纛,壮烈牺牲!”
“英勇无畏!!”
最后四个字,朱棣几乎是吼出来的,将吴莽用生命夺来的大旗展开。
老人听完,浑身一震。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舒展开来,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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