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天子,眼中最后的光芒,终于熄灭了。
他伸手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深深一躬。
做完这一切,他才最后一次开口,声音里只剩深深的不甘。
“臣寒窗苦读,万历四十一年时,乃登癸丑科进士,三甲一百三十五名。”
“当此时,臣已四十有二矣,哪还有弱冠之时的书生意气……”
“臣初始以年岁所限,未能入翰林。”
“后又在都察院观政,期满后除河南道御史、又巡按淮扬……”
“臣之所见,满朝皆贪,遍地皆腐。
“从京师到地方,无人不为利来,无人不为利往。”
“天下如此,今又岂独罪臣一人?”
此话一出,满朝默然。
穷经皓首是每个文臣的噩梦。
众人皆知翰林清贵,却又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是天之骄子。
多数人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登科后随波逐流罢了。
崔呈秀这最后一份辩解,看似未辩,其实还是在辩。
朱由检,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一叹,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无数道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御座之上的朱由检。
“国朝贪腐,积弊已久。有俸禄过低之因,有士林风气之故,更有……人心贪婪之祸。”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些难道朕就不知道吗?”
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殿中的崔呈秀。
“可是,朕不明白的,崔呈秀啊……”
朱由检停在他的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你纵使不去做海瑞,又为何非要做严嵩呢?”
朱由检的话,便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呈秀的身子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有心再辩,却发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同流合污者众,为何偏偏自己成了五虎之首,成了阉党的核心?
不去做孤臣直臣,难道就一定要做那遗臭万年的奸佞权臣吗?
他所有的辩解,在这一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良久,良久。
崔呈秀那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终于垮了下去。
他对着朱由检,对着新任的少年天子,伏地而拜,额头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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