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印记
腊月的西门府,寒风凛冽,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冷风裹挟着冰碴子,无情地刮在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哀鸣声,那声音凄厉而悲凉,宛如深夜里无人听见的啜泣,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李瓶儿的卧房里虽然烧着银丝炭,温暖的火光在屋内跳跃,但那股暖意似乎总是无法穿透人心头的寒凉。自从上个月安哥儿不幸受了风寒,病情逐渐转成肺疾,这个屋子就再也没有摆脱过那股浓重的药味。每夜,李瓶儿都守在安哥儿的床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地咳嗽,听着他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的心也随之揪紧。她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到天明,心中充满了焦灼和无助。她曾无数次祈求上苍,希望安哥儿能够早日康复,但夜复一夜,她只能在无尽的担忧和等待中度过。
这日午后,日头难得从云缝里漏出点光,斜斜地照在描金拔步床的纱帐上,给熟睡的安哥儿镀了层淡金。李瓶儿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搭在儿子的额头上,那点温热总算让她悬着的心稍放了些。安哥儿的小脸红扑扑的,呼吸比前几日匀实了些,只是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受着苦。她忍不住用指腹摩挲着儿子眉间的褶皱,心里又酸又疼:这孩子打出生就没享过几天安稳,先是没了嫡亲的爹(李瓶儿私下总念着官哥的旧事),如今到了她身边,偏又遭这病痛磨折,莫不是她这命太苦,连带着孩子也受牵连?
“娘,药凉了,要不要再热一盅?”绣春端着空了的药碗进来,见李瓶儿盯着安哥儿发怔,声音放得极轻。这丫头是李瓶儿从花府带过来的,跟着她走南闯北,最是贴心,也最懂她的苦。
李瓶儿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缓缓地从床尾那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袄上移开。这些小袄是吴月娘前几天差人送来的,说是府里裁剪剩下的布料,凑合着给安哥儿做了两件。然而,布料质地粗糙,针脚也显得有些疏松,安哥儿的皮肤娇嫩,穿上这些小袄,总是会被蹭得皮肤发红。她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心疼。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绣春,你还记得我嫁过来时,那口樟木大箱吗?就是花家老太太给我的陪嫁,上面雕着缠枝莲的那口。”
绣春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回忆起往事:“当然记得,那会儿还是我跟陈敬济的小厮一起抬进来的,那箱子沉得很。娘是想找里面的东西吗?”
“嗯,”李瓶儿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靠墙的那一排箱笼。这些箱子已经立在屋角多年,上面覆盖着青布罩子,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最左边的那一口就是樟木的,铜锁已经生了锈,锁鼻上还挂着当年花家的红绸带,只是绸子已经褪色,变成了浅粉色。“我记得那箱子底层,收着几件我早年间给孩子备下的小衣,是用湖州的软绸做的,针脚也细,安哥儿现在穿正好。”
绣春立刻行动起来,她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掀开罩子,又找来一把小刀子,细心地刮掉铜锁上的锈迹。“咔嚓”一声,锁终于打开了,一股浓郁的樟木香气和岁月的陈旧味道扑面而来。两人合力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衣物——有李瓶儿未出阁时穿的襦裙,有花太监赏赐的织金袄,还有些精致的首饰匣子。她们一层层地往下翻,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布料,仿佛触碰到了旧日的时光。
李瓶儿拿起一件水绿色的襦裙,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那是她十五岁时花家老太太亲手教她绣制的。如今再次看到这件裙子,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这件裙子不仅承载着她少女时代的记忆,也见证了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成长为一个母亲的历程。
“娘,您看这个!”绣春忽然叫了一声,手里拿着个小小的虎头鞋,鞋面上的虎眼用黑珠子缝的,还亮闪闪的。“这鞋真小,安哥儿穿肯定好看。”
李瓶儿笑着点头,正要伸手去接,却见绣春的手忽然顿住,手指在箱底的木板上按了按,眉头皱起来:“娘,这板子好像有点松?”
李瓶儿心里一紧,凑过去看。箱底是整块的樟木板,按理说该结实得很。绣春又用力推了推,那木板竟“吱呀”一声,向内滑开了一尺来长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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