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柔同玉景澜成婚这一日,梁京的天像被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风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街头巷尾虽支着几处吹拉弹唱的班子,唢呐声却蔫头耷脑地飘在半空,锣鼓也敲得有气无力,瞧不出半分热闹。
街道两边挤满了百姓,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青石板路上铺着的红绸被晨露打湿,蔫蔫地贴在地上,送亲队伍里撒出的喜钱,黄澄澄的铜钱滚落在红绸与青石的缝隙间,叮叮当当地响,却少见人弯腰去捡——偶有几个孩童要上前,也被身旁的大人死死拽住胳膊,只给个无声的眼神,便乖乖缩了回去。
相比于玉景澜同白经年成婚时的热闹,此时街道上弥漫的都是诡异。
再加上曾经白经年的嫁妆可是红妆百里,给她送嫁的奇人异士在轿子后面能够排满整条朱雀街。
文人雅士站于高楼吟诗作曲,琅琊王氏的几个伯爵公候亲自带兵驻守在街道两旁。
那时侍从撒出去的哪里是铜钱,而是一锭锭雪白的银子,落在人群中,没人抢的急头白脸,抢不到的人只笑着拱手,在车架路过时真心实意地喊着“太子妃吉祥”“百年好合”——白经年贤明远扬,帮百姓疏过河,为学子建过馆,人们来凑热闹,图的不是那点喜钱,是想亲眼看看这位好太子妃,祝她往后福寿绵长。
当日的梁京门口,百姓挤得水泄不通,连墙头、树杈上都爬满了人,笑声、喝彩声能掀翻半边天。
百姓们大多垂着眼,脸上没半点笑意,有那性子烈些的,被这沉闷的气氛憋得难受,便偷偷抬起眼,对着送亲的队伍翻个大大的白眼,那不屑与鄙夷,像针一样扎在红绸上。
再看白雨柔的嫁妆,不过是寥寥几抬箱子,漆色暗沉,连描金的花纹都磨掉了大半,别说同白经年的红妆百里相比,便是寻常世家大族的女儿出嫁,也比这体面得多——连最基本的绫罗百匹、玉器十件的标准,都没凑齐。
不多时,这阴沉的天又落起了雨。
本就寥寥无几的百姓此时也四散离开。
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际,银蛇般的光把天地照得惨白,紧接着,“轰隆隆”的惊雷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坐在轿子里的太子妃白雨柔攥紧手里的锦帕,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再过些时日,衣服便遮不住了。
“孩儿,过了今日你便也会是皇室子孙了,届时你爹爹也一定会庇护咱们娘俩。”
想到这儿,白雨柔刚刚被惊吓的情绪得到了缓解,那双与李映月一般柔情似水的眸子此时亮晶晶的。
送亲的仪仗队顶着瓢泼大雨,缓缓驶入宫门。
东宫的石阶下,玉景澜一袭大红色婚服,身姿笔挺地矗立着,可那张俊朗的脸上却没半点新郎官的喜气———他眼下乌青得厉害,像是好几夜未曾合眼,眼窝微微凹陷,眼神涣散,望着雨幕的尽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与颓丧,连身上的红绸,都像是被雨水打蔫了般,没了光彩。
站在宫道两边的百官衣裳也被雨水淋得半湿,面上也都是沉着脸,看不出半分喜色。
今日的成婚仪式,皇帝与太后都未曾现身,只有瑾王玉怀谨,身着一身藏青色朝服,拉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站在一旁。
“狗男女。”
焰茗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官员听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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