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下午三点,崇文门西大街的柏油路晒得发烫。蜀香居那块木质门帘软塌塌耷拉着,把街上的吵吵声挡了大半,又漏进些热风来。
这家上下两层、二百多平米的川菜馆,这会儿刚过午市,离晚市还早,正是空当。后厨的煤炉早封了火,偶尔飘来几声碗碟磕碰的脆响,稀稀拉拉的。
谭静雅坐在门口柜台后头,米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细溜溜的手腕。
她手里捏着本账本,眼睛却老往街面飘——自行车流跟细线似的窜过去,偶尔有穿的确良短袖的行人急急忙忙走,额头渗着一层薄汗,抬手擦一把,汗印子就在衣服上晕开。
五月下旬的京城早没了凉意,这几天日头毒得厉害,最高温都飙到二十八九度,街上不少人都换了单衣。
谭静雅指尖划着账本上“空调定金 8000元”那行字,心里才算踏实点——六台空调订好了,下个月初就能装,就算天再热,也不愁影响生意。
“哗啦——”
韩春燕拿着块洗得发白的抹布走过来,齐耳短发梢挂着几滴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先顺着柜台边擦了一遍,又快步扎进后厨,在搪瓷盆里搓得抹布“嘎吱”响,拧干了又回来擦第二遍,连柜角的缝都没放过。
谭静雅忍不住笑:“行了行了,别擦了,柜台都能照见人影了,再擦要掉漆咯。”
韩春燕停下动作,黑黢黢的脸上露出点腼腆的笑,眼里却亮闪闪的,带着股子好奇:“谭经理,咱们餐厅真要装电话呀?”
她攥着抹布的手紧了紧,指关节都泛了白——来京城快三个月了,她还没给老家打过电话,虽说也写过几封信,可心里总惦记着,想听听爹娘的声音。
“那还有假?”谭静雅合上账本,指尖敲了敲柜台侧面预留的小孔,“就装在这儿,以后客人订包间、问菜单,打个电话多方便。”
“那……那俺能用餐厅的电话不?”韩春燕声音放得极轻,跟怕惊着什么似的,“俺掏钱,一分钟多少钱,俺都算清楚,绝不占店里便宜。”
谭静雅看着她那紧张劲儿,忍不住笑了:“忙的时候肯定不行,等晚市收了摊,或者午后这会儿不忙,你随便用。”
“谢谢谭姐!”韩春燕眼睛一下子亮了,嘴角翘得老高,露出两颗小虎牙,攥着抹布的手都松快了。
“想家了?”谭静雅递过去一杯凉白开,杯壁上凝着层水珠。
“不是想家!”韩春燕急忙摆手,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俺就是想告诉爹娘,俺在这儿挺好的,李老板和谭姐都照顾俺,俺现在是店里挣钱最多的呢!”
谭静雅心里清楚,韩春燕说的“最多”,也不过比其他服务员多挣个十块八块的奖金。谭静雅没点破,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咱们春燕最能干。”
正说着,门帘被掀得“哗啦”响,两股热气裹着两个人走进来。前头是个高个子男人,墨绿色工装上印着“邮电”俩字,肩上扛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金属扣环撞得“叮当”响;
后头矮个子男人胳膊上别着邮电的蓝布臂章,手里攥着一卷黑电线,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工装领口晕开一小片湿痕,黏糊糊的。
“同志,这是崇文门西大街 43号底商不?”高个子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舔了舔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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