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半空停住——儿子的模样,竟与记忆中那个骑在他肩头的幼童渐渐重叠。拐杖终不忍落下,重重杵在地上。
周庆坤突然瘫坐在太师椅上,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扶手。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这群没良心的......\"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落,滴在长衫上。
\"民国28年那场蝗灾,咱家粮仓的木门槛都被灾民踩烂了......开仓放粮救活二百四十三口人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底气。
他想起前些日子偷偷混在人群里,看见王地主被剃阴阳头的模样,那人的哀嚎声至今还在耳边回荡。他想起,一个戴着高帽子的地主被推搡着游行。
\"爹,一亩地咱家收五成租子。\"周慕白跪在父亲面前,西装裤膝盖处很快洇上青砖的潮气。他指着窗外:\"您看张阿婆的茅草屋又塌了半间,李家兄弟为了交租子,把小女儿卖给了牙婆......\"火塘里的火苗突然蹿高,照亮他通红的眼眶,\"爹,要变天了......您就给慕秋慕夏留条活路吧!\"
\"混账话,那是李二好赌才……”话未说完周庆坤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砖地上,像散落的红梅。
周母扑过去扶住丈夫,她颤抖的手在丈夫后背慌乱拍打,发髻上的银簪子歪歪斜斜快要掉落。
\"老爷!咱不分地,不分......慕白快别说了,别说了……\"周母的哭喊被一阵剧烈的喘息打断。
周庆坤突然死死攥住妻子的手,浑浊的眼睛望向墙上悬着的祖宗牌位:\"我…周庆坤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儿子苍白的脸上,指腹轻轻擦过儿子衣裳上的褶皱,\"爹知道你孝顺......地,明天就分......\"
更夫梆子声从村里传来,火塘里的柴禾轰然倒塌,飞溅的火星照亮墙上褪色的《朱子家训》。周慕白望着父亲佝偻的脊背,突然发现那个曾把他举过头顶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矮小。
本章完